“不过兄长也不必忧心,一些奇技淫巧罢了。小门户出身的,就是那萧玉姬也掺和了又怎样,哪里比得上我越家十几代绵延,数百年底蕴,要弄死,不过一句话的事情。”
越霁将文书覆在桌上,他见过那威力十足,比最刚猛的箭矢还要强劲的武器,对越隐说的奇技淫巧暂且不评,揉了揉眉心,“不过存世几年的小书院,竟能叫门下子弟死心塌地,甘愿去死……上清书院能做到吗?”
越隐噎了一下。
天下多故,隐或仕,投家族还是事王侯,人各有志,一条心都不容易,又不是养死侍。
“九层之台,起于累土。为山九仞,功亏一篑。”他重新蘸了墨,逆锋起笔,字字收锋迅疾,波磔如同刀劈,这次倒是勉强满意。
他抬头,话音里有忌惮之意。
“假以时日,必成大患。”
“我见兄长就是太过多思多虑,族医都说了,要多多宽心解忧。”越隐还从未见过有人叫他无所不能的哥哥变色,对这沈清和厌恶更上三分,却也不觉得这家伙能翻出多大浪花。
从袖中掏出瓷瓶,倒了粒丹丸出来,举到越霁面前,看他服下才罢。“那日在麓山兄长就不该拦,我一箭穿了他,哪里还会有这许多事。”
越隐眉目间缭绕有戾气,“不过现在也不晚,凭他一人敢挟君恩,向所有世家叫板?兄长就等着看吧。”
“即使我们不出手,也有人耐不住了。沈清和,他死期将至。”
第91章
“冯兄!”
潇潇雨声在畔, 躲在二石夹角下的竹笠客僵了一下,回过头去。
“真是你啊。”
一身锦衣的富公子踩在马车上,潇洒摇扇, 冲他抬抬下巴。
“杜光宗?”冯林惊,“你怎么在这儿!”
能在这里见到昔日同学, 虽然是关系不大好的同窗,在这累日奔波中也算是一点慰藉。
书院里待了这么久, 又在世俗里滚过一圈,杜光宗也不复初出茅庐时的趾高气昂。跳了车, 亲亲热热地搭上了冯林的肩膀, 蹭他的篝火。
“别提了。我本来在荆地实践呢, 做生意嘛, 那不说风生水起, 也是小有成果, 书院突然一封天字一号紧急的飞信, 叫我赶紧回去, 我这不走道嘛,谁晓得半道来这么大雨……”
乍见这位昔日同窗灰头土脸的, “你&ash;&ash;这是怎么了?”
“书院也给我传信了。”
“对了,信里说了, 若身边带有书院典籍, 要尽数烧毁。”杜光宗指地上半摊着烘干的书,“你这是……?”
冯林半张脸在火光中跳动, 他用树枝拨弄火堆, 自己个鞋袜湿透,却无心脱下一并烤干,杜光宗竟也明白他的未言之意。
一字一言, 都是千金之重啊,
“我帮扶的村子,被屠灭了。”
杜光宗张大了嘴。
“只有我逃出。”冯林抬头,眼里有纵横血色,“他们来头很大,村里一百二十一人,都死了。我能安然到这里,没有一人把我供出。”
“……啊?光天化日,”杜光宗压低了声音,“谁这么大胆!”
一时沉默。
“搜罗清北的学生。”冯林没答,已从蛛丝马迹中找出端倪,“有人在针对院师。”
书院假托了其他名目,办在丹阳郡魏氏下,但所有学子心中的‘院师’只有一人。
四目相对间,冯林将摊开的书小心包好,站了起来。
“你等雨停吧,我先赶回书院。”
“哎哎&ash;&ash;”杜光宗去拽他手臂,人走的决绝,他只拽住了一截袖子,好歹是截停了。
“若真如你所说,传信说要烧书是为了什么?还不是为的保护咱们!你这样回去,被发现了就得白白断送性命,老师们一片苦心岂不白费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