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问到的人惶惶不安,抬头看了一眼,被面前人的好容貌给煞到,哆嗦着嘴唇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,哪里是能暴起伤人的样子。
他身边一个胆大的汉子开口,“你知道我们是官府的,快…快把我们给放了!不然看官老爷怎么教训你们!”
沈清和错愕,旁边龙骧卫没忍住怒喝:“官老爷?你的官老爷现在自身难保!问你什么就答什么!”
汉子头低了低,这样衣着相貌的人,这样的精锐的兵卒,他也知道自己是惹到不能惹的人,本就是强撑的勇气,顷刻就散了大半。
“你知道,你们袭击的是谁吗?”沈清和面容严肃,“龙骧营,当今天子的亲兵。你们竟敢袭击天子的军队,知道这是什么罪吗。”
听清他话的人瞬间犹如五雷轰顶!
皇帝!他们竟然打了皇帝老爷的兵!世上的人都知道,皇帝是真龙天子,是天人,整个天下都归他管,他们和天人对着干,全家、全村都要遭殃!
汉子嗫嚅了一下嘴唇,还是不恭敬的话,但到底声音弱了许多:“你…难道你说是就是,皇帝在哪里,我…我可没见到!”
青年指尖向上,指了指耸立的旌旗,玄色旗面上,龙图腾在半空飞舞。
“是龙,是龙啊!”
已经有人在磕头了,他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得这么快,但有了天人的说法,一切就都顺理成章,他们打不过天人的兵,这是该合情理的。所有人听到‘皇帝’两个字,似都从浑噩的状态里注入一丝魂魄,跪地祈求,期望这天下最大的大老爷能放自己一条生路。
为首顶嘴的汉子汗如浆出、
沈清和的神色越发严肃,“你们连打的是谁都不知道,就替别人卖了命?”
他闻言,双腿一抖,声泪俱下,“官老爷在每个村子都征兵,所有就十三四岁的娃娃都不放过,若不听他们的,房子被推倒,全家都要被抓走啊!”
哭求声混杂成一片。
沈清和低垂着眉眼,“小哥,要如何处置他们?”
龙骧卫沉默,将问题抛回给他:“大人您说呢?”
沈清和看向这群狼狈的民兵,“陛下御驾亲征,要讨伐的都是乱臣贼子,你们将消息传回去,还有被强逼着征兵的都叫他们快散了,不用管那什么官老爷,看明日他们还能不能在这位置上安生坐着。”
“至于你们,本来是重罪,将这一切做好,算是将功折罪了!”他软硬兼施地安排,在龙骧卫讶异的目光中,叫他们将人兵甲除去,再把人放了。
汉子愣住了,他们出生在此,第一次有人说要为他们出头讨公道,他抬头看看,似要记下眼前人的样貌,沈清和挥挥手,叫他快走。
汉子向他重重一叩首,招呼还有余力的,将站不起来的人都扶起。
“战乱时,这样的民兵有多少?”沈清和问身边人。
龙骧卫虽然不齿,却也见怪不怪,报了个堪称惊人的数字:“至少……有九成。”
青年周身气压瞬间低下,但不论要说什么做什么,现在都不是时候。
当下之急,是要和主军汇合。
……
青年的不快已经明显到叫身边的两位护卫发觉,龙骧营上下人马全部拔营,独独他们这支被留下保护一位柔弱的公子,有的人愿意听从一切皇命,但难免有人心有异样。
“行军总是这样,伏击掩袭的事少不了,沈大人若害怕,我们可以给您找一处安全的地方……”护卫话刚出口,立刻被长官打断,“你说什么呢,把嘴闭上!”
沈清和没心思解读他们心中的算盘,徽州上下已是风声鹤唳,所过之处也有民宅,门窗紧闭,却不见一个人影。消息灵通的都逃了,不灵通的如今也该知道是出了大事,藏好躲好一步不敢出来。
走过荒郊,走过村舍,在恍惚快要到世界的终点时,他终于到了溸水的尾流。
他此前想过将要面临什么场面,现实却远比他想的惨烈百倍。
红水赤波,残肢遍地,他眼前一花,顿感山川破碎,日月倒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