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骧营便也枪出如龙,一路赢得没什么悬念,结果却最为惨烈。龙骧卫纳了闷,这些人实在是不要命,不知被灌过什么迷魂汤,送死还是一个劲往前冲。军令如山,他们又不可能退,到后面也只能动了真格,才叫场面血腥一片。
将一具具尸骨运上车抬走收殓时,所有人的脸色都能滴出水来。
“云中郡魏家,好大的威风啊,要反了天去。”龙骧营统领低声啐了一口。
徽州最大有名的郡望,被溸水环绕,是当世如雷贯耳的五姓之一。当初他们龙骧营差点将他们魏家门槛给踏裂,想必魏家老贼觉得此次十死无生,要同他们玉石俱焚了。
只有沈清和知道,他与魏家的仇怨可不止这些
夺子之痛,权柄旁落,魏家的家主应该痛得厉害。
破了这关,接下来要去的,就是他们的官邸。
沈清和闻言抬眼,眸底沉沉。
军容整肃,向最后的地点挺进。他们想过会再遇上民兵,无谓的牺牲只增不减,但这又是他们无力挽回的。
清北书院的存在,就是希望能改变这样的局面。可是时间实在太短,他只能束手看着无数人被控制着撞这堵墙,无力挽回。
云中郡地势平缓,但有丘陵相接,他们在三山交汇之处停下。
&ash;&ash;没有只知一股脑向前冲锋的民兵,只有一群瘦小的妇孺,手中拿着并不匹配的刀剑,挡在关口。
似是知道自己已经走上绝路,无法回头,再沉默温驯的人也在这一刻激出了血性,凛凛大军在前,一步不挪。
“无耻之尤!!”
有士兵没忍住,开始放声唾骂!
“魏家这里是没人了吗,竟然派女人和小孩顶着?!”
□□马匹感受到人群愤怒,焦躁地踏蹄,被主人狠狠一勒缰绳,原地踱起了步。
“大雍天子在此!尔等速速退散,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了!”
话音落下,面前妇孺不为所动,倒是几个黄毛小儿被吓得哇哇大哭。
他们从生到死几代都在云中郡,所谓天高皇帝远,只知有魏,不识人主!
真要从这里过去,届时尘埃落定,陛下身上被诟病的脏事又要多一桩。
难道改道?
这里是狭道,改道就得要多绕一座山,到地方早就人去楼空!
闯,还是不闯。
这成了横亘在眼前的难题。
督军转身要请示主帅,沈清和就在萧元政身边,抬手叫住他。督军见他有话,附耳过去。再抬头时讶异地眨了眨眼,还是按照吩咐去做。
知道青年状态不好,萧元政一直关注着,也将他的一言一行看在眼里。
沈清和扯着嘴笑了一下,给他回了个口型,说的是“我来解决”。
道前裙布荆钗的女人依旧围得像堵墙,身体早就僵得厉害,仍是杵着一步不肯挪。
田地被征,丈夫儿子被征,现在终于轮到她们自己。
心中仍有一丝希冀,要是依照命令,把这些兵头拦在外边,血亲是否就能留一条生路呢?
谁都明白这是在赌命,可有人的命太贱,就是全押上桌,还是轻飘飘的,什么也挡不住。
头顶轰然有炸响,澎湃的声浪从天到地。
青天白日,哪里来的一道猛雷?
茫然抬头,只有青茫茫的天。
森然军队群中,只用带束发的青年驱马走出。
“拦了天子去路,现在漫天神佛发怒,叫你们速速让开!”
话音刚落,又是应景的一声响,震得耳朵都发疼。
这招他对付白莲观时也用过,因为各种历史因素,大雍人人笃信,特别是有些积贫三代的人户,更是虔诚到令人咂舌,切盼这辈子把苦吃完,下辈子才有机会享福。
神明无形盘踞在这个时代上空,而牵线的另一头飘飘摇摇,在一群凡胎手里捻转。
水能载舟,亦能覆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