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是休沐,但按沈清和从前当差的经验,休沐日对昭桓帝来说,除了不用早朝,晨昏定省,庶务理事,和寻常的日子并无不同。清晓就离开寝殿,到日暮才会回去。
都是万人之上的皇帝了,还要心甘情愿当上班打卡的牛马,或许这才是真正把事业当作热爱的卷王吧。
珑璋台。风动潇潇。
他是第二次来了。上次从京都贬谪,和萧元政告别的地方是这里,如今京都重逢,再见的地方也还是这里。皇帝做主禁宫,他们又有快两年没见了。
思及此,他脚步更迫切些。珑璋台的侍从见他都微微拂身,沈清和来不及理睬这些,畅通无阻地往内室去。
“你是谁?”
陌生的嗓音突然叫住他,沈清和顿住脚步,见里头还站了个少年。他也穿的一身红,衣着繁复端正,十四五岁的样子,眉眼间稚气未脱。
小少年见他不说话,语气带上了问责:“知不知道这里是陛下的寝宫,你是怎么闯进来的!”
沈清和视线从他袿衣两侧的尖角上划过,华袿飞髾,敝屣垂带,还是个宗室子弟,抱臂好笑问:“我应诏而来,可不是闯进来的。阁下是哪位?”
“我是……”
“子昭。”帘幕后传来温厚的声音。
“皇叔。”小少年顿时偃旗息鼓,垂头倾听。
“今日先这样,你先回去吧。”
“是。”他掀起袍摆,不管帘幕后的人看不看得到,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才退出去。
听到熟悉的声音,沈清和心中一时震荡,他压下心喜欢悦,屈身行礼,“臣沈清和,不负皇命,进宫谢恩,吾皇万岁。”
珠帘碰撞的轻响后,是一双宽厚有力的手拖住双臂,将他扶了起来,沈清和由此才见到阔别已久的帝王。他没有穿庄重的服饰,只是一身石青色常服袍,笼着沉郁的水檀香,站在他面前。
沈清和抬头,就撞进这双深沉的眼眸里。
“既已入室,就不必再以君臣相称,随意就好。”
沈清和原先还才想他兴许心情不好,没想到昭桓帝态度和煦,一如寻常,仿佛含章殿前群臣长跪不起,对他只是置若罔闻的小事。
萧元政此刻也在看专注看面前人,高了,也瘦了,赤红色的官袍齐整,将身躯尽数包裹,只余一截颈项,在低头抬头间从洁白的领里探出。他难免想到多年前给他的探花郎簪花时的场景,当年他没穿上状元的红衣,如今也算以另一种形式贴补了。
一时相顾无言,沈清和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沉默,率先开口将一路所见所思都报呈一遍,昭桓帝比他高上一头,就静静低头听他说话,偶尔点评两句,沈清和在这分融洽中也找回了昔日熟悉之感,被这禁宫感染的戒慎也散了些。
萧元政喜欢他这么随意,堂中有桌椅案牍,也可供临时办公之用,他绕过长桌,拉着红袍青年的手,将他引到帘幕之后。这是个十分暧昧的行动,若宫侍没有提前撤下,定要觉得这位高升的大人是位幸臣之流&ash;&ash;但沈清和完全没有什么别样的心思。
就是二人赤条条相对着,他也只会夸一句兄弟身材真棒。
毕竟萧元政就是这么个看上去就十分可信的人。
内室的焚香味更重,重到他一进来就皱起了眉。萧元政早就习惯,但见他不喜,便将香炉盖上了。沈清和随他的动作去看,发现炉前壁龛里静坐着一尊玉身佛像,他又想到萧元政不离身的珠串,没想到昭桓帝还会私下供奉祝祷。
他也会有需要祈求的事吗。
并不是说当了皇帝就事事顺遂的意思,只是沈清和觉得,萧元政想要什么,尽可以自己取得就是了。
“刚刚那位是&ash;&ash;”沈清和问了刚刚外室那位红衣少年。萧元政没有孩子,零星几个藩王也分封在外,很少在内宫见到宗室子走动。
“是和亲王的后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