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父亲。”沈清和打断他,声音散漫:“我既然能回来,自然是受了许可的。”
“许可?谁许可的你!”沈兆也是不信他有这等本事,当下管不了这么多了,拽起他的袖子就走,“快快快,叫人快去备车马,今日就给你送出去,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!你这回来又要给我们家带来多大的祸事!”
沈清和看着他拽在自己袖子上的手,被拖着带着趔趄两步。沈兆感觉手上拉不动,心说这家伙果然生来就是克我的祸星。
他回过头,想看看这厮又要耍什么伎俩,就见此子直起身,经过一番磨砺,完全长成的身姿才完全显露在众人眼前,素衣落拓,锋芒毕露,不可逼视。
这西北苦地是什么风水,倒比京都还要养人!
两位沈家的公子在京都名声不显,但只要这位一站出去,无需任何矫饰,自有不少人主动结交,就像沈家祖坟的青烟全冒在了一个人身上。
这足以令苦心钻营,还不得寸进的兄弟二人嫉恨了。
“父亲可要想好了,把我送走简单,要请我回来可再不容易了。”
鹌鹑似的躲在后边的沈清淳探头出来,“你、你别大放厥词了,你已被我沈家除了名,谁会再请你回来!”
沈清峰眉目沉静,压住了弟弟:“清和,不是沈家不认你,是你当初做的太过。你是一走了之,不知道父亲在朝中有多举步维艰,只是把你送出京都,已是仁义之举,若你真想赖着不走,别怪我们无情了。”
沈兆一语不发,显然是认可这个说法。
系统已经开始骂脏话了。
沈清和听到这伪善的言论,没什么反应。他将屋内陌生又熟悉的陈设打量了个遍,最后一一扫过屋内外愤怒、忌恨、轻蔑的人脸,轻笑一声,站了起来,在沈清淳宛如得胜的快意神情中,掏出本图册丢在地上。
扉页一开,尽是些花花绿绿,不堪入目的图画。沈清淳看清这是什么,当下就红了脸。
“昨夜睡觉,总觉得什么东西硌得难受。自我离开也有五六年了,怎么还没听到你中举的消息,原来是天天看这些,这可怎么考得上啊。”
在场众人脸色瞬间都变了。
沈清淳:“你、你……”
沈清和全无将他放在眼里,这样拈酸吃醋,口角争斗,余兴玩一玩也就得了,沈家人想和他打擂都要排队慢慢等。
他不知道一京都就拐到沈家是怎么想的,不过现在知道了。
“沈兆。”
沈清和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。
“我和你,的确也没什么情分。”他唇边笑意不减,出口的话,却比丢在地上的图册还要轰动,在这个极重视孝道的时代,这样的话足够成为被任何人弹劾参奏的铁据,但他偏偏想也不想就说了。
“但也没办法,毕竟血脉相连,我也得忠人之事。”
沈兆原先忧心他记恨自己当日在和政殿大义灭亲,意欲报复,存着玉石俱焚的心思,现在又拿捏不定了。
他好像从未了解过这个儿子。
沈清和前言后语怪异非常,其他人听在耳里,只觉得他是疯魔了。
毕竟他就是个疯的,所有人都曾心有余悸。
当下也没有人去探寻他到底什么意思,还不等他们出手赶人,沈清和就施施然起身往门外走。
毕竟他占了这躯壳,沈家虽然不算什么好的,但看在这层关系上,他不会动。
“走了。”
他丢下一句话,谁也没再搭理。既无留恋,也无不舍,像只是回来睡个觉,捎个‘我回来了’的消息,就不想再做别的了。
沈兆看着黑发青年远去的背影,突然有种强烈有力的预感。
他或许要永远失去这个儿子了。
心头涌上一股怅然若失的触动,沈清淳最会察言观色,心道不妙,连忙挽上父亲手臂,卖乖说:“沈清和竟然说这样的狂悖之言,最好以后再也不要出现,我们往后再也不必因他担惊受怕了。”
他说的不无道理,沈兆心中也清楚,他看着平常最溺爱的这个小儿子,刚刚的言犹在耳,“你也不要住这个院子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