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柔?”萧玉姬挺起上半身。
公羊慈故作讶异:“郡主认识?”
魏琼人美心善,就是身体老不好,魏家没几个好东西,她算一个,可惜分家之后就再没见过面了。萧玉姬收起了懒散姿态,上下打量人,“你就是那个带她私奔的门客?”
公羊慈低头浅笑,轻声道:“曾经辛苦,现在总归是拨云见日了。”
萧玉姬听到些风闻,对这家伙有些兴趣,“你现在算是半个魏家主了吧?”
公羊慈:“魏生公子病重……幸得老家主抬爱。”
萧玉姬从不信男人的真心,但爱得这么死去活来的……她还是咋舌。
这人也算有点本事出息,既不是那碍眼的人当家做主了,看在她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姑子面上,那也不妨听听他要做什么。
公羊慈抬起眼,将来此目的大致说了一遍,和萧玉姬想的不错,无非是与那丹云江相关,给的条件承诺颇丰,若真珠联璧合,她似乎还真能捞到不少好处。
公羊慈看她有所动心,继而温雅地微笑,仿足了那些门第公子举手投足间的气派,“不答应也不打紧,我知晓从前魏家对郡主曾经有不恭敬,只期望今后你我二人能化解干戈,小柔时常惦念,等她身体好些,我就陪她渡河来丹阳再拜会。”
一番话说得漂亮,萧玉姬还算舒坦。
建清北书院将她的家底都掏了那么多,白捡的钱,不赚是傻子。
她大手一挥,正要答应,身后画屏突然被扣响,回头一看,沈清和笑盈盈从屏风后转了出来。
“聊着呢。”
座中二人一同看去,少年长身玉立,双手拢袖搭臂,自有一番洒脱情态,公羊慈瞳孔收缩又放大,与印象里模样并无不同的黑发青年已经向他走过来。
公羊慈瞳孔骤缩,慢慢扯起唇角,嗓音低下,“早知沈公子绝非常人也。”
沈清和垂着眼睛看他,看他像看一座空心塑偶。
公羊慈:“许多日子没见了,沈大人别来无恙啊。毕竟还是一郡之守,最好早日回任地,小心落人话柄。”
“托公羊大人的福,我现在好的不能再好。倒是你辞了官,心甘情愿留在这云中郡,好魄力啊。”
公羊慈双眼眯起,这样棘手的人物,与之为敌若不能一击毙命,那所有算计都是下策。
二人言语机锋,萧玉姬觉察二人关系恐怕不妙,修建合宜的指甲敲了敲身下座椅,“既然沈公子不乐意,那我可帮不了你了。”
沈清和,《清雍》创始人,皇帝面前红人,批项目还得找他,萧玉姬还是分得清大小王的。
平云郡主摸了摸鼻子,虽然也很想听八卦,但这热闹还真是非常的不妙啊。
恩怨什么的,还是自个儿解决吧。
“你们说,你们说。”
萧玉姬提起裙摆,跑得飞快。
被可以称之为剖白的目光盯着看,公羊慈略有些不适。
他心思已经百转千回,魏生垂危,魏宏伯病重,他虽借越霁的推介暂代族长位置,但到底摆脱不了昔日成见,各项杂事本就心力交瘁,支脉子弟,年尊族老,那个不对他虎视眈眈,迫不及待想将他拉下来。他要坐稳这位置,就得拿一桩漂亮的功绩来堵他们的嘴,就是知道在丹阳郡或许履步艰难,他也得来。
原先预想的最大阻碍萧玉姬倒是松了口,未曾想、未曾想,竟又来了个沈清和!
他没有狼狈退走,反而留在近在咫尺的丹阳郡,眼见还成了平云郡主府中上宾……公羊慈深吸口气,压下眸中深色,竭力让声线平稳。
他已分不清自己心中扭曲增长的东西,到底是不甘,还是妒恨。
“沈公子还真是,不论何种境地,都能得贵人相助,风生水起,让我好羡慕。公子相过命吗,一定是十全的好命格。”
好命么。还是头一回听说。
不过沈清和不欲与公羊慈扯什么鬼神,他在原先萧玉姬的位置坐下,手肘搭在屈起的膝盖上,抬起下巴看他,“什么明,天生的劳碌命么?”他讥讽:“天天夫人夫人挂在嘴边,公羊大人还真是情深不减。”
公羊慈面无表情,并不言语。
这是知道在自己眼里早就原形毕露,撕破脸皮,是装也不打算再装了。
沈清和凝视他,几近能亲眼看到,一个有才学的底层人,在这个扭曲的时代,一点一点被权力吞吃成欲望凝结的恶鬼,到底是什么模样。
一切都能利用,一切都是筹码。
公羊慈袖中的拳松了又紧,余光隐约向门窗望去,他的随从仆役都退守在外,他带的人虽多,但也架不住这里是丹阳郡,如今风水轮流转,沈清和若有心为难&ash;&ash;或是要他的命,他避不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