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自己是没有说动他的,遥光着急起来,沉甸甸的火枪他拿也不是,放也不是,就这么提在手里,空出的另一只手去抓沈清和的手臂。
薛不凡自从听到要来徽州时脸色就不太对,来了之后神龙见首不见尾,告假回家后更是一面也没见过了。本以为他多年未归家,多花点时间探亲也正常……现在看来,怕是凶多吉少了。
两人都心知肚明。
沈清和慢慢缓和了脸色,还有闲心对遥光露出一个笑,“你先回去,这东西放在你手里我才安心。”
遥光抓他更紧,“开什么玩笑!你把这玩意儿给我,然后一个人留在这儿,是要我三天三夜也合不了眼!况且他只拿得来薛不凡的手牌威胁,薛不凡肯定也不希望你自投罗网,你就这么去了,还没有手脚功夫,只有死路一条!”
沈清和扯出一个笑,就当他关心则乱,说的都是好话了,“既然不见兔子不撒鹰,只有我出面。这回是薛不凡,下一回不知道是谁。今日牺牲你一个,明日牺牲他一个,若我畏缩不前,弃这个舍那个,那我这些年做的努力又是为了什么?”
遥光说不过他,都想扛了人直接就跑。沈清和看破他遇事不成靠蛮力的意思,看向他的眼睛,“本就是冲我来的,不关旁人的事,我去和他了断。”他拍了拍他手臂,安慰道:“放心,我命大。”
他原本为了掩盖腰上火枪,穿的士族间流行的宽衣博带,现在无需再伪装,也受够这拖地的袍子,沈清和抬手就解下。厚重繁琐袍子落在地上,银鱼白的里衣,收束起他纤薄腰身,更显长开后高挑的个子,抬头时,是令人心头一跳的眉眼如锋。
公羊慈自认为自己是个很不一般的人了,至少他在世上没找到过同类。但他看到沈清和时还是有种奇特的感觉,总能唤起些陈年的追忆,但终归是截然不同。
他这个人,太锋利,太自由,太难把控,在这个世上注定要多吃很多苦头。他似乎明白为什么沈清和惹恼过越霁,越霁却不直接杀他,和这样的人,不管是成为朋友还是对手,都有无穷的乐趣。他们间有这份羁绊,正好让自己钻了空子,能真正在大雍的顶层世家前露了脸。
他会钦佩这样的人,但不会想成为这样的人。
“走吧,沈公子。”公羊慈侧身先让开一条路,遥光想去拽他,最终还是难挡他的去意。
“回去吧。”
沈清和轻轻推了一下他,眼眸里似有深意,遥光抓空的手还停在半空,只能恼怒又无力地收回。
……
没有绑手没有绑脚,和公羊慈乘的同一辆车驾,若他是俘虏,已经是相当优渥的待遇。
沈清和上车后就闭了眼,不想和身边的马仔有任何多余的眼神交流。
公羊慈轻笑一声,对这样孩子气的行为抱以宽容的态度。
“确切来说,我们并不是敌人,我也不是一心要害你,我曾给过你很多次选择的机会,真的很多次。你本能避开这个最终的陷阱,可你还是,义无反顾地踏进来了。”
“关你鸟事。”
沈清和现在直往外冒邪火。
这粗鲁的应答让公羊慈愣了一下,他看向身边青年,沈清和只穿着单衣,歪靠在车壁上,扬起下巴斜着眼睛看过来。他即将面临命定的结局,也没见丝毫焦心。
“我们都并非门第出身,这个世道病了,凡人的力量微末,是救不了的。”
沈清和简直厌烦投了,什么不行不可不允许,他都要听吐了!上上下下,每个人都好似读了指令的机器,叫他认命认命认命!
被扣住的是我,越霁要搞的也是我,用得着你个二五仔在这里悲天悯人、教我做事!
他一脸不耐烦,公羊慈只是像看个叛逆的孩子一样,沉沉地叹了口气。
“你应该听过我的故事,嗯,一个妄图攀高折枝,最后头破血流的故事。”
沈清和懒得和他说话,对他的故事也不置一词。当上一州之牧,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望尘莫及了,算什么头破血流,卖惨也卖的没滋没味。
公羊慈看出他的不屑,只笑笑,“我对魏氏有仇,这不假,但我也对小柔有情。时务不容我们在一起,为了她,我得向上去。”他盯着沈清和,“你能明白吗?只是州牧,但还不够,远远不够,在魏家这些年,我见到了天外天,有些人无须官职傍身,自有风云能任其搅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