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 <p>事情的爆发也不过是因那年葛州闹了一波蝗灾,虽说不算严重,但也造成了不小的损失,而那些官员们不仅不想法子凑粮赈灾,甚而和当地的粮商联合哄抬物价,百姓们吃不起饭,自然便闹成灾荒。
恰逢有葛州百姓流落辗转来到京城,消息传开,否则这些事情怕是要长长久久地瞒下去了,燕冢道,不过既然闹了出来,圣上自然大怒,当即下令彻查,那已经高升的州牧被拉下了马,而他却说——
他唇角勾起轻蔑的弧度:他做的这一切,在葛州敛去的那些财富,全部都是为了去孝敬时任大司农,步安南。
而有了这一句话作为突破口,后面也便显得顺理成章起来,步家被人搜查,后院地窖中堆满金银宝物,甚而还有步安南与那州牧的来往书信作为关键证据。
一场举国皆惊的贪污案,最后以步安南人头落地,步家满门流放落幕——却从未有人去质疑过其中逻辑。
一来大司农职权范围内并无官员升迁相关,二来那州牧高升后也并未入大司农中,两者并无直接关联,若真说孝敬,那州牧所为究竟为何?
即使说大司农掌全国财政赋税,那州牧是为打点政绩行贿,为何最后又只有步家落难?
十四岁那年在父亲书房中看见的那一幕仍历历在目,饶是如何在人前能不动声色,此刻燕冢还是忍不住冷笑。
连藏在袖袍下的指节都忍不住用力收紧。
一切,皆不过是因为坐在高台上的那位,想要除掉一个碍眼家族所用的小小伎俩罢了。
第42章
寿和十四年。
葛州饥荒牵连出来的贪污案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,现今整个洛京都是风声鹤唳,而身处漩涡中心,燕府上下也透着股紧张的气氛。
少年一身白衣,朝书房的方向而去。
虽未满十四之龄,但身形已经出落得挺拔,他一双眼黑白分明,清冽又干净,年纪虽小,却已可初见日后俊美。
为了查案父亲一连几日都没有回府,昨夜方才回到府上歇了一夜。几日不见,他私心想要给父亲一个惊喜,是以并没有如往常般先让人去书房通报,而是自己直接悄悄过去。
书房门口并未有侍卫把守,少年心中略有些疑惑,却仍然走近了去。
听闻昨日高以过终于招了他背后之人?
是,他说……另一道声音疲惫,停顿几许,还是继续道,他说,这些年在葛州贪墨的钱财,有大半都孝敬给大司农了。
少年眼睛无声瞪大。
高以过就是上任葛州州牧,早在葛州之祸被揭露时就被抓捕入狱。父亲口中说的大司农则是自家舅舅,母亲的兄长,可,舅舅那般清风朗月的人物,怎么会做出此等令世人不齿之举?!
燕开诚继续道:虽然高以过是这么说的,但证词中还有种种疑点,据我所知,步家……
燕廷尉,此事可不是一句‘据你所知’就可以下定论的!
那道尖利的声音猛地扬高道:高以过是重要犯人,你要是想推翻他的招供,就得拿出他和别人暗通款曲的证据来!
可……
实话告诉你吧!圣上已经知道高以过招的话了,那尖利嗓音继续道,依照陛下的意思,此案查到现在,高以过背后若真有人,怕也早该被查出来了,如今你仍无所获,便说明也是结案的时候了。
倒是那步氏,仗着祖辈有建国之功,便大肆发展自己的势力,一点也不知收敛,这让陛下很是不满呐。
燕开诚错愕:陛下的意思是……
那尖利嗓音含笑:燕廷尉懂得就好。
他意味深长:可莫要辜负了陛下的殷切期盼才是。
听书房内人似有离开之意,少年急急忙忙往旁边的拐角躲去。
吱呀——
他努力抬眼望去,只见一片颜色暗红的锦袍。
这衣服的纹饰、那人头上戴的帽子、还有那较之普通男子过于尖利的嗓音……
少年想也不想便往书房里冲去。
书房中燕开诚正坐在椅子上,脸上失魂落魄的表情尚未收起,他见少年进来,不由惊讶:安陵?
少年凝视自己父亲,颤着声音询问:爹,您不会真的按照那个公公说的做吧?
虽未到入朝之龄,但因世族身份,谁都知道他未来入仕是板上钉钉,他自己也从不倦怠于学习,只期待以后可以如父亲一样,可以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。
是以,刚刚那个太监字句中透露出来的意思,他并非不懂。
燕开诚却反问:你都听到了?
是!少年掷地有声,目光死死,我全部都听到了。
他几乎是祈求一样地又问了一遍:舅舅是怎样的人您知道的吧,他不可能做出那样事情的!
燕开诚却沉沉叹了口气:安陵,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。
他终于站起来,直视这个自己为之骄傲的儿子:你忘了我曾经教导过你的吗?作为臣子,最首要的便是忠君。
——所以为了君王的一己之私便可牺牲自己的亲人?!
舅舅他又何错之有?!
……
两人无声对峙,片刻,少年往后退了一步,转身便要离开书房:我要告诉母亲。
然而这时燕开诚沉沉的喝声响起:把少爷给我抓起来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