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霖慢慢走出。
“我倒想问问,沈大人朝廷要员,我们议事,你们不请自来,算不算是过分?”
刘霖同是从内宫出来,身上官制袍带未解,东莱学生就是有满腔浑话,看到这身衣服也要掂量掂量该不该出口。
他们能玩在一起,大多背景相当,上不及名扬天下的五姓世家,下不致埋头苦读无出路的寒门学子,有亲族长辈在朝中不上不下的混着,小辈的圈层相对也就是不上不下。
无名无姓的庶人,尚且可以随意凌压,一旦成了衔命之身,他们就万不可随意欺压了。
“刘大人?”
有人认出刘霖,在场虽大多还未进殿试,但也早跟随家里的话左右逢源,自然也认得这位新起之秀。
他们不知道沈清和是怎么回事,还能不知道刘霖吗!能力不俗,朝中几位大人都交口称赞的。
醒过神的人态度瞬间软和,分出了心思去看其他人,这下更是不得了!
全是近年中试的新官,一个一个都是家里叮嘱,要好好结交拉拢的!
这下倒好,因着沈清峰一人,将这些人全给得罪了!
沈清峰接收到怨怪的眼神,他深吸口气,脸色沉得能滴墨。
不是你们要教唆煽动,现在见到人了,反倒不乐意了?
“还有事吗?我敬慕沈大人,有什么话要说我也想听听。”刘霖狐狸眼眯起,微笑着赶人。
沈清和竟不知什么时候和这些人混上了。
东莱的学生怎么还敢有事!他们陪着笑,缓缓退出了雅间里,真是来灰溜溜地找了顿骂,赔了夫人还折兵!
沈清淳在门口躲躲藏藏,因着怵了沈清和,甚至没跟进去,现在无比庆幸自己的决定,连状元楼都待不下去了,匆匆丢下同行的沈清峰就走。
沈清峰神情阴鸷,若他头上能有黑化条,现在应该已经走到满值。
“沈清和,你等着,总有一天、总有一天,我会爬到你之上!”
放狠话啊……
清北的学生们相互看看,突然爆发出巨大的笑声。
刘霖锐评:“疑似盗版科举真题套卷全对后的幻想。”
在昔日同窗面前受如此屈辱,对沈清峰这样的高自尊的人来说,莫过于直戳在脊梁骨。他此生,再也没有受过比之更大的打击了。
沈清和静看他愤怒。
“都说了别惹,你在我手上还没吃够亏吗。”
想必接下来好一段时间,他要想着自己下饭。
沈清峰死盯着他,眼珠爬上血丝。
他嘴里只重复,“你等着……”
沈清和全程靠着凭几没下来过,身边环绕无数人,心甘情愿为他俯首。
冥冥中似乎一直有声音在他耳边絮语,沈清峰一直捂着耳朵,告诉自己,他才是沈家当之无愧的嫡长!
现在,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分辨出,那声音到底在说什么&ash;&ash;
才情,能力,酬酢,乃至相貌,他和沈清和之间,如隔天堑,有天与渊的差别。
一场闹剧。
红衣青年支着下颚,瞥来的视线淡淡人。沈清峰想要走,脚下好似生了根,他自虐式地站在这里,独吞这场几近于剜肉之痛的刑罚。
“真是不客气啊,不过你知道吗。”
他声音穿过众人抵达沈清峰身边,很轻,又带着完全的自傲自信。
“若将来你的子侄要进科考场&ash;&ash;他们会敬我如敬神*。”
沈清峰全身抖了一下。
彼时他觉得沈清和说的是无稽之谈,狂悖至极,但心绪依旧如同海上孤舟般难平。他说的话,好像没有不应验的。
说回来就回来,说升官就升官,好像沈家八辈子的青烟都烧在他一人身上。
只是一段插曲,沈清和全然不在意这样的小事,休沐日很快过去。
从前他任侍中,只在含章殿听候调遣。如今隶属中书省,有了上和政殿议事的资格,大雍之万里河山翻云覆雨间,尽在这一堂之上。
但并未如他所想的顺遂,暮色刚至,就收到罢朝三日的消息。
不用如何打听,各路传来的消息早已盈耳。昭桓帝手握涿州两大氏族抄灭后的密辛,朝臣虽然心中惴惴,但也笃定,这些东西会被放上案桌,被拿住错处的士族向皇帝低头服软,再割肉放血,便能乖乖过去。
但谁都想不到,就在二族湮灭后的不到三日,龙骧营与西北军合纵连横,转道到了汀州与拙州,星流霆击,惮赫千里,将信件牵连的本地几个大族族老羁押归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