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不凡恍然,“父亲从前未对我说过这些……”
出身世家大族的公子小姐们既然借着祖辈荫蔽,享用了这世上最掐尖的一切,就不能只为自己而活。他们有义务接替父辈的责任,扛着家族期望,走在风口浪尖上,要么更进一竿,要么名声保全,甚至是暂避锋芒,每个人都是前赴后继的一环,但没有人不思进取。
百年望族,往往就是这样一代代积蓄而来的。
“那时新皇初立,党政波诡云谲,我们家高不成低不就,夹着尾巴不站队罢了!我曾想若你在皇帝面前站稳脚跟,也未必不能成事。只是,只是!”薛乘又是一阵叹息。
“现在不一样了父亲。”薛不凡听到此处,才真正和薛乘交了心,“如今我上峰是丘泉郡守,他是不一般的人物,按我看来也颇受陛下重视,假以时日,我们薛家还是……”
“来不及,来不及了。”
薛不凡怔愣。
“魏家前几日已经递来名帖,我已经携你母亲兄弟赴了会。如今独木难支,唯有寻求庇护了!”
薛不凡还想再说什么,被薛乘直接打断。
“你既不愿交辞呈,这几日,就先留在家中吧!”
……
“沈公子,你可是叫我好等。整个徽州府,都没人有这个胆量。”
沈清和掀帘进来时就是这番场景,柳拂兰半倚在凭几上,手指青葱细长,持着只通体透亮的玉如意轻轻拍打。周遭丝竹管弦,乐声靡靡,玉振之音清越,正为歌女所歌打着节拍。
他见沈清和进来,袍袖一展,将玉如意随手丢进歌女怀里,抱臂等他回话。
外头蝉鸣叫得耳朵都疼了,屋内确实凉丝丝的沁人心脾。沈清和打眼一看,屋子四角都摆了冰盆,冰块消解时还有噼噼啪啪的声响。
他在外面跑单子跑得满头大汗,回来还要受这些东西的腐蚀,万恶的资本主义。
“比不得您,日日有空消遣。”
他自顾自坐下喝茶,抬手间也是自在风流人物。
柳拂兰日日邀他,本以为能探出什么,开始应了几回,后来发现他没半点正经事,就是个闲得慌的狂浪生。
嗯,还有点好色。
很显然,还把注意都打到了自己头上,明火执仗的。
被轻嘲,柳拂兰也不恼,“你一个小郡守,哪里来的这么多事要做,不如跟了……”沈清和一个轻飘飘的眼神过来,柳拂兰哼哼笑了两声,又没再提了。
看得出来,他觉得这是在玩情趣呢,本身又闲得慌,暂时还乐意配合,全当调剂心情了。
沈清和不喜欢这种明晃晃被当盘子菜的感觉,但现在他尚且有利可图,还得蒙头钻进这个套子。每天审阅联系展销会上的大客户,那边陪完笑又要来这里陪笑,一天赶两场。
实在身心俱疲啊!
希望今天能抖落出来点有用的,再没有,他就要踹人了。
柳拂兰也看出他心中不耐,但这小郡守冷张脸颜色也好,他便有了耐性。
“知道你忙,不是都叫你忙完才来的嘛。”他站起来,悬挂着的环佩叮当作响,“我带你去玩点有意思的,也叫你看看,这云中郡是不是强过你那小丘泉百倍,更别提我们江陵了,你见过就知道,那才叫四时风月,一星在水。”
短短三两日,这柳少爷就带自己去了不少销金窟,也是为了泡人,撒币撒的忘乎所以,沈清和也是见识了豪门世家,在这乱纷纷的世道下偏安一隅,是有多么潇洒恣意。
又要去玩,今日恐怕又是全无收获。
就在沈清和想着用什么借口怎么提早脱身时,柳拂兰已经带他来了一处酒肆,看外表只是寻常买酒的地方,顶多门廊更精致些,更前些日骄奢淫逸的处所截然不同。
“小二!”
柳拂兰传唤一声,堂前小二抬眼见是熟面孔,立即欢欢喜喜迎了上来,“柳公子您来了,里面请里面请!”他错眼看到柳拂兰身边人,迟疑开口:“这是&ash;&ash;”
柳拂兰拿扇子往他头上一敲,“我的人,看什么看,还不快快去摆酒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