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清和将新写好的墨字用镇纸压好,分神想着造新纸一事也要提上日程,这黄麻纸易损坏,实在影响文书留档……待遥光走到近前,他才将扑在公事上的思想收了回来。
遥光打眼就知道这人在分神,不知道这丘泉郡的官员是找了什么疯,每天熬鹰似的,像少干一刻就有人把刀架脖子上,这小破地方,整的比通都大邑都忙叨……眼前这人尤甚,多日不见,眼下都有青紫了。
被沈清和一副有事快说,无事快走的表情给噎到,心说我也是堂堂巡抚使,却被你个小郡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,好不讲理!
遥光将布兜抛到他怀里,没好气道:“宫里来的,你自己慢慢看吧。晚上是小年夜,明天就是年节,你还在这儿点灯熬油,小心半夜山鬼爬上你的床头去!”
明天就要过年了?
沈清和一阵恍惚,茫茫然地抓着包裹,嘴上顺着笑说道:“好啊,山鬼来找我,遥大人要不要给我派个利是钱,好驱邪避鬼,吓退那山鬼啊?”
“我八岁就不收利是钱了!”遥光瞪大了眼,转而又道:“若是要,也不是不行,我没准备,回头再给你。”
沈清和笑着同他摆手,“我又不是小孩了,同你说笑罢了。”
外面突然炸响起噼里啪啦的火炮之声,两人齐齐一惊,沈清和随即放松下来,“应该是我学生们在放炮,半个月前就看他们在捣鼓这玩意儿。”
“这么响亮的炮仗?!”遥光精神了,他蹿到门边,回身挠头道:“我去看着。”
沈清和失笑摇头,目送他远去,顺手拆解那布包。
最顶上一红一白两只信封。
下边是只憨态可掬的虎头娃娃,和一枚彩绣精巧的虎头荷包。
明年是虎年啊……
沈清和将两件绣品托在掌心,翻来覆去的瞧,随机哑然失笑,这该赏给谁家刚满月的奶娃娃吧!昭桓帝从哪里得来两个喜人的小玩意儿,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,千里迢迢要送他呢。
将两只小虎并排放在一起,他接着去看余下的东西。
率先将那红色信封抽出,封皮上一个端正祥和的福字,沈清和眼熟,正是昭桓帝墨宝。里头鼓鼓囊囊,还叮叮当当响。
他突然福至心灵,打开一看,两片纤薄的金叶子,两枚小元宝,还有一小把金瓜子,果然是利是钱!
沈清和乐道:好嘛,刚说完不是小孩了,利是钱就从天而降送到手里,压岁钱送金子,当皇帝的就是财大气粗,他身在西北,只能遥表谢意了!
美滋滋将红包揣进口袋,又去看另一封,这回倒是正经的信笺,封口笔力沉稳写道:沈卿亲启。
这封信突然有了灼人的热度,让沈清和疑心自己不够庄重正式,他将烛花剪了一段,灯火跳了跳,明亮的包围在他身侧。
“展信舒颜。”
看清了开头,他便很顺畅地读下去。
“京都的雪片刻不停,道上时而深积,不好行走,不过扫雪也勤快。含章殿小梅园里的梅树开花了,开得又大又艳,一点也不像雪中君子,我叫宫中花匠看了,说是这个树种就这样,不为难它,也挺好的,谁说梅树都得一个样。”
“京都一切如旧,不知道西北是不是如旧,托你帮忙看看。”
“遥光是我旧部之子,算得我半个侄子,有些死脑筋,但秉性忠善,是信得过的好孩子。沈卿和他年岁相近,想来能做伴解闷。”
“丘泉寒凉,多餐补,勤增衣。”
末尾只有八字,沈清和不小心念出了声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