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后来,他眼见着苗一天比一天粗,一天比一天绿,日日见了都比昨日高一截,目瞪口呆后就彻底没了话。每天闭紧了嘴,听着小后生说这边翻土就翻土,那边挖渠就挖渠。另一边暗自观察,他种了这么多年的庄稼,土里从没绿得这么齐刷过!
终于在一天扎完篱笆后,他脸红脖子燥的找着个后生,问多余的粪土能不能匀他一点,那年轻后生满脸惊讶,说别人早就领过一份走了,他没去要吗。
马老三大怒,这群刁滑的貉子!!
……
邻居最近纳了闷,这陈鳏夫每天都稀奇古怪在搞些什么,非要将长高大的苗断了一节,路过他家地里还一股味,有回半夜起夜,还听到他家小娃解了裤带,就把尿往秧子上撒!
这是吃的东西,怎么能往上整那秽物!
想着明天告诉他家大人,没想到陈鳏夫听了只笑着摆摆手,叫他们也多往田里尿尿,邻居转头狂骂这鳏夫看着愣头呆脑,没想到一肚子坏水,揣着气闷回家去了。
……
丘泉郡南下潮正如火如荼,家里有余粮的跑了,没余粮的也跑了。
只剩一群的舍不得土生土长故地的人,或是穷得难以奔波,出了郡就要死在荒山野岭的,还在丘泉郡这小地方打转蹉跎,犹豫着到底是出去搏一搏,还是不折腾,草草魂归故里罢了。
他们就是在这时听到招工的消息,天爷啊,丘泉郡有多久没人招过工了,不仅有工钱还管饭,这是怎样的美差!
官家小吏在田间地头呼喊,他们立即呼邻携友,赶往招工的地方。前后有十几里路,已经乌央乌央聚了不少人,看衣着打扮,都是一样冬日里没生计,跑来混口饭吃的。
正是午时,有群官兵大半的人提了一篮子蒸饼,还有桶粟粥来,还在排队等着画契的人眼睛都绿了,离得近的涎水流了三尺,忍不住要扑过去抢食,不过官兵哪里是吃素的,刀都不用出鞘,只一挡一推,就让人摔了个狗啃泥!
“签完招工契书的才能来领饼吃,一人一只蒸饼一碗粥,吃完就去干活,晚上还有的吃,干的好了郡守给加餐!”
这喷香热腾的饼子都在眼前了,哪有人多说一个字,连画契的速度都快了不少,眼睛直直盯着放食的官爷,生怕轮到自己就没吃的了。
后来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,就连隔壁郡县的都知道丘泉郡有处地方在大量招工,每天还有热腾腾的饭食吃,忍不住要来聘一聘,只可惜他们不要外来户籍的,只要丘泉郡人士,想蹭口饭吃的也只能无功而返。
……
遥光坐在新建好的土高炉前,这几日他眼见瘦长的熔炉被造出来,外壁被粘土抹得光溜,巨大的圆筒形状矗立在平阔的原野上。
不远处是先一步搭好的炭窑,远看像口锅倒扣在地上,他坐在这处都能感受到里头的惊人热度,顶上还能喷出滚滚浓烟,真像只怪物一样。侧面开了个口子,立着只大木箱子,四个人拖拽,正送逆抽,他听了一耳朵,据说是送风用的,不过往窑子里送风干什么,不怕把里头的火星给吹灭了?
遥光搞不懂,路过时只多打量几眼,好奇里面到底能出个什么明堂。
到了第八天,沈清和也到了场,已经闷窑了两日,终于到了开窑的时候,成败在此一举!几个常在窑边做工的汉子打着赤膊,合力将窑侧的小门给打开了,里头黑漆漆静悄悄的,众人都停下手中的活计翘首以盼。
说实话,他们也不知道东家究竟在做个啥子,只要给口饭吃,每天就听话的埋头砍树搭炉子。但这大锅子里到底能出来个什么玩意儿,他们是一概不知的。
炭窑是游洛主管,娃娃脸少年面色严肃,他将棉布缝制的手套戴好,率先躬身进了窑内,出来时手里的拎着几条漆黑的东西。
众人定睛一看。
是,是炭啊!
把木头砍下来,再放‘大锅子’里一燎,就成了炭了?!
那为什么他们把木头放灶膛里烧火,就只剩下一把灰呢?
像制炭这样的手艺,多是一代传一代,家族合力经营,不为外人所知的,没想到郡守大人将他们招来,又是砍树又是砌砖,竟是要烧炭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