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本官员调任都应有兵马司护送出走,只沈清和是贬谪之身,就没了这待遇,所以搞得这般灰头土脸,狼狈不已。
最后一段路是顺遂地到了丘泉郡,沈清和醒来已经是到达后的第二日,他迷迷糊糊眨了眨眼,记忆只停留在自己是那滚筒洗衣机的衣服,在车厢里颠来倒去的滚过一遭,两世都没晕过的车,这次给他全都晕完了,回过神就已经躺在这席上。
“呀,公子醒了!”绿松刚端着水盆进来,见此喜出望外。
沈清和嗓子喑哑得厉害,被喂了几口水,他才能顺畅开口,问询几句,才知道在路上竟还遇到了山匪,随即一阵后怕,心道真是算他们命大!
几天没下地,脚软得和面条似的,沈清和被搀扶着在屋子里活动,顺便扫视这未来要居住一段时日的屋子。
地方官员都住在一处府廷吏舍,和机关大院类似,这青堂瓦舍虽然简陋但也算宽敞,在荒僻的西北丘泉郡应该是顶好的房子,只是和京都的回廊庭院相比,就是天上地下了。沈清和甚至能看见房顶上的大豁口,须得速速叫人修缮,不然这北风一刮,晚上就别想睡好觉。
南红循他视线向上一看,笑道:“有位大人在帮我们补屋顶呢,就是刚刚说的,救下我们的那位。”
沈清和独自软着步子向外走,果真看到个穿铅白束身衫的青年坐在屋顶上,正拿着砖瓦修补屋顶,单伯文抬了架云梯来,那青年低头一看,喊道:“都说过了,就这样的屋顶,我上下自如,用不着这个!”
他三下两下就补好了房顶破口,沈清和心说年轻人干活就是得劲。
少年头发全披散着,身上搭着那件厚狐氅,站在那儿就是个堆雪般的玉人。正要从顶上跃下遥光愣了半息,一脚踏空掉了下来,在惊呼声中迅速调整,借着砖壁上的力定住身形,稳稳落地。
几片檐瓦掉下,在地上噼里啪啦摔了个稀碎。
“哎呀哎呀我就说嘛,咱们做事还是要稳妥些的好,不然磕着伤着了多不好。”单伯文见他平安落地,松了口气,和老师打过招呼,重新搬起云梯送还。
“在下沈清和,多谢阁下护送我们到这里。”裹在裘毛中的少年笑意盈盈,向他作礼。
遥光侧了侧身,一双手在身后紧捏成拳,避过他含笑的眼,“我是镇西北巡抚使遥光,不用谢我,是陛下命令护送的。”
沈清和碰了钉子,他摸摸鼻子,还是顺着说场面话:“这么年轻的巡抚使?那定是才干过人了。”
遥光语气更硬了,“还好,听说你以前是侍中,也挺厉害的。”
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阴阳怪气,沈清和的笑险些维持不住。
这人怎么回事,自己晕了一路,有哪里得罪他了不成?
他看向角落的碎瓦片,遥光往挪了两步,将那处挡的严实。
“你晕了好久,还是别出来走,快回屋子里去吧。”
莫名其妙被赶走,沈清和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摸不着头脑的人,干笑着向他作了一礼,转身走了。
遥光看向那堆碎瓦,冷不丁在上头踩了两脚,又觉得自己这行为实在蠢得厉害,站在原定沉默一会儿,去角落端笤帚和畚箕了。
他成了丘泉郡守,在这一郡算是最高长官,所处吏舍和其他丘泉郡官吏共建在一处高高的丘坡上。沈清和走出院子,站在高处向远方眺望,周边都是些棚屋草屋,砖屋就少了许多,严冬将至,一切都被压在灰蒙蒙的雾气之中,越向外就越茫昧,直到什么也看不清。
丘泉郡地近大雍边界,连灾民营这样几乎炼狱的景象都见过,沈清和心中早有准备。
荒凉点也没关系,凡事都得一步一步来嘛。
来的路上,他已将朗新月从旁听生正式记作书院弟子,虽然清北书院留在了京都,但作为清北人不可荒废学业,他把五个弟子叫到身边,分配了来到丘泉郡后的第一个任务&ash;&ash;
围绕丘泉郡民生民情进行调查研究,制作调研报告。
“调研报告?”
学生第一次听到这新鲜说法。
沈清和点点头:“每个人拟定自己的调查方向,对丘泉郡民生的调查不求详细,但求准确,三日后交到我手上。”